maxilla

来做孤舟天地泊

【山河令/温周】劫

“拦”的姐妹篇。

顾名思义,接31集劫车,轻点打,谢谢!

逻辑我重新盘了下,韩英一事如是特意布局,比较靠谱。


【山河令/温周】劫

 

段鹏举低声与刘端年道:“殿下想要的无非两样,一是肃清天窗中四季山庄一脉,二是生擒鬼主,逼问出前朝地宫下落——因此今日你这九重天罗阵、裂骨矢、一六八销金卫,个个都紧要得很,若稍有闪失,你我就等着一齐掉脑袋罢。”

天窗右卫刘端年今年约莫四十六七,面黄齿黑,一脸病容,闻言抬头默默了段氏一眼,不咸不淡地道:“哦。”

 

他们面前的轿子里当然有人。

轿子乃精钢铸成,四面辅有机关与钢刀,无论是里面的人想闯出来,还是外面的人想闯进去,一触一发,都难免会被射成个窟窿篓子。

夜色中段鹏举踌躇满志预备杀鬼,但当鬼真出现时,他却仍被唬了一大跳。

 

只见一片迷蒙雾气之中,影影绰绰现出一条人影,走得瞧上去并不快,但不知怎么一转瞬,人就已到了近前。

这一代鬼主皮相天生占优,半点也不知遮掩,大剌剌着了一身红、露着一张妍艳又略带愁容的脸孔,安安静静地望着此刻林中严阵以待的百八天窗精锐。

 

“诸位好。”

他甚至点了点头,很平和谦恭地,同所有人打了个招呼。

瞧这模样,正似个浊世翩翩佳公子。

 

段鹏举只觉得眼睛痛、脑壳也痛——他这辈子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,遇上的尽是些专爱拣世间歧路走的人中龙凤,且无一例外地不爱干人事。

劫囚车你他娘的站那儿笑什么?打什么招呼?

你这是吓唬谁呢?

 

鬼主望着他的神情,扑哧一声居然又笑了,柔声道:“段大人?前半生我二人缘悭一面,今日倒是温某有幸了。”

 

他笑得太好看,声音也太动听,段鹏举一霎时整块头皮都麻了,强压着无法控制的恐惧,平静道:“鬼主何必惺惺作态。”

 

鬼主笑道:“你怕我呀?”

 

一旁的刘端年没忍住笑出了声,段鹏举脸都黑了,怒道:“鬼才怕你!”

 

“我乃万鬼之主,鬼怕我,倒是个正理。”鬼主轻声细语地道,“但我却不明白,段大人怕我什么呢?你们懂得利用韩英设局,消耗我的内力,难道会不知道如今我真气枯竭,筋脉险些走岔?你主子同蝎王合流,难道会不知道如今群鬼四散,尽数投去了他人门下?我今日只身前来,大人,您怕什么?”

 

段鹏举冷笑道:“鬼主此等阴诡之徒,自不是段某能够估量揣测。我既受主人深恩,今日便断不会让你二人走脱。”

 

鬼主眨了眨眼,道:“哦,好呀。”

他笑了笑,接着道:“不过温某人不鄙位卑,今日却备有三份大礼,要送予天窗诸位。”

 

段鹏举心头一跳,暗道:他娘的果然来了。

刘端年反应也极快,双手垂落退后三步,随着他这个动作,他二人身后一百六十八骠勇天窗,忽而便一起动了起来。

他们立定之时,仿若影子一般,毫无存在感,而此刻只是略微改变了站立的姿势与位置,这整支队伍的气势倏忽改变——从远处看,便好似忽然活转的一张巨口、一头恶兽,正磨砺尖齿与利爪,随时准备择人而噬。

 

鬼主神色不动,目中露出赞赏之色,微微点头,笑道:“人间无数,天罗九重,早闻天窗销金卫之名,果然令行禁止,使人心折。”

段鹏举早知他博闻强识,但此际听他随口叫破天窗机密,心中仍旧一凛。

 

鬼主却丝毫不以为意,施施然站在原地不动,他身后的密林中,忽又出现了一道十分奇特的人影:这影子腰部又细又长,脖颈却又粗又短,移动起来,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。往近了看,才瞧清这竟不是个真人,而是个木头制成的傀儡,头上戴着锥帽,身上像模像样披了件褂子,脸上涂得花花绿绿,看不见真容。

 

段鹏举面色阴沉,刘端年漠然不语。

 

傀儡脚下装有两个轮轴,就这么缓缓移动到近前,在鬼主身后骤然停下。它双手笔直向前伸出,一直捧着一个打开的匣子。鬼主也不回头,伸手取出了匣中几件物事,瞧了两眼,目光环顾,从一个个覆面的天窗身上掠过,忽而一笑,道:“有一个问题,我辗转反思,不得其解....诸位究竟是为何,要进入天窗呢?”

 

他轻飘飘说完这句,身形忽然也动了,一袭红衣,如一只扑火之蝶,骤然间已到了阵前!

 

刘端年厉声道:“一二三重境,开!”

 

销金卫汇三流为一,每三人有一人错步向前,掌心前推,后阵前压。鬼主身形骤至,手中铁扇展开,与头阵十数人手掌相接。

他出扇奇快,手上却轻飘飘不见半分力道。

 

段鹏举大喜,道:“他内力外泄,出不了掌,快合围!”

 

鬼主闻言,回头朝他微微一笑,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,人已翻身跃起,在一个销金卫的长枪尖上略一借力,人已向上拔高了数尺,停在一处枝桠上,随风飘来荡去,正印了那句鬼气森森。

 

“我早就说过,我真气耗尽,如今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。”他叹息道,“你们就是不信。”

 

他话音刚落,之前与他短兵相接的那几个天窗互相望了一眼,忽而面色剧变,其手掌中心之前与扇骨接触的地方,隐隐竟变成了乌黑色。

刘端年目光紧盯着鬼主,低声道:“你使毒。”

 

“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?”鬼主显得十分委屈,柔声道,“是你们先围攻我的——我没有力气,自然要用些非常手段。”

 

刘端年冷哼一声,眸子微微眯起。

不用他号令,所有天窗一瞬齐收兵器,下一刻,每个人的手上,竟都套上了一副质地奇异、似金非金、似银非银的掌套。

 

鬼主“咦”了一声,小声道:“销金断玉,果然财大气粗。”

 

他说话间,足下阵型又变,四五六重境,瞬间已开!

 

段鹏举在阵后狞笑道:“他触不到肉掌,再厉害的毒一时半刻也药不倒你们!还不给我撕下他的手脚来!”

 

鬼主诧异道:“呦,好凶啊。”

销金卫训练有素,他不下来,已有七八人互相策应相继跃起,那一碰即能抓下人身上骨肉的断玉爪,同时向鬼主足、腰、肩三处抓去!

 

鬼主又是轻轻一笑,铁扇倏的收起,疾疾倒转扇柄,那扇柄处,竟弹出一柄泛着蓝光的薄刃,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。他眼也不眨,照样自空中落下,薄刃轻轻巧巧地自身旁划过。

 

那几个靠近他的人只觉得腕间一凉,无坚不摧的断玉爪竟已被从中一划为二,纷纷落地。众人大惊,落地后不由自主向后一退。

 

鬼主好整以暇,慢悠悠又向前踱了两步,离那精致无比、却毫无动静的囚笼,距离又近了许许。

 

他愈是举重若轻,段鹏举便越是冷汗涔涔,反倒是刘端年还算沉得住气,冷冷道:“鬼主这些伎俩,上不得台面罢。”

 

鬼主半点不愠,只是十分不解地反诘:“常人有康庄大道,我辈有诡谲蹊径。你自走你的,我一个恶鬼,巴巴地去上你们那破台面做甚?嫌命长吗?”

 

段鹏举在心中又骂了一万句不要脸。

 

但天罗阵却仍没有停。

失了手爪的销金卫迅速后退,后面立刻有人补上,人数虽然并不见得多,但行止间仿若黄沙流水,竟源源不断。

 

鬼主缓步上前,这回却不再迂回,一步直接踏入!

 

那不断流转的阵法,瞬时便如同一直陷入狂喜的恶兽,张开大口,将他吞入阵中。

鬼主的红衣十分显眼,他身形如鬼魅,但无论如何左冲右突,都无法突破重围。段鹏举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狂喜,放声狂笑。

 

下一刻,冲在最前的销金卫齐齐解下腰间细索,双手猛然一扳,寒光乍现,原来那细索尽头,竟皆系了一支生有倒钩的铁矢。

数十支细矢,直奔鬼主而去!

 

此刻鬼主已离轿子极近,红衣黑发,竟自迤逦中显出种凄艳来,他忽地也放声大笑,十数支裂骨矢噗噗之声不断,竟真的入皮入骨,全数打在他身上!

 

刘端年精神一振,低声道:“压阵!”

 

其余百余销金卫立刻围截,每一道绳索,皆有十数人合掌压下。钉钩入体,百十人齐力压制,饶是鬼主再神功盖世,脚下也略微踉跄了一下。

 

“这便是第九重境了么?天窗铁卫,果真好手段。”他红衣浸血,更显得颜色娇艳欲滴,伸出舌头舔了舔鲜红的嘴唇,忽似想起了什么,“啊”了一声,笑道:“对了,我的大礼,还未曾送出呢。”

 

段鹏举脸色不善。

 

鬼主慢吞吞伸手入怀,取了一物出来,是个小小的木牌,牌子上头细细描刻了一只独脚鸟。

 

这东西拿出来,在场有数十人,动作似乎略略一僵。

 

鬼主对此视而不见,悠悠然接了下去:“......大庆禧安三年。沿河水患,三省蝗灾,饿殍遍野,流民随处可见。”

他说至此处,笑了一笑,道:“当时滇北有个村子,名唤赤乌村,因靠近宏河,村民体质皆十分特殊,铜皮铁骨,神力惊人。灾荒时其人走投无路,竟靠着一身本领,一齐落草做了流匪,后来被剿,尽数锒铛入狱。这群人,身上是有真本事的,却也是真不服管教,朝廷本要将他们秋后处斩,谁知道日子临了,朝中却来了个大人物。”

 

“那大人物怜惜他们一生本领,却无处安生立命,便求了赦令,自此将他们收归旗下,包容庇护,将先前种种,一概抹去。”

 

鬼主说到这里,笑容敛去,目光阴沉,将手中令牌扔在了地上,冷恻恻道:“此为活命之恩,诸位大约不记得了,不记得也罢......”

 

他原本略微佝偻的身体慢慢挺直。

销金卫面上齐齐变色,只觉得手中绳索上,忽而传来一股汹涌至极的内劲,将他们牢牢吸住,此刻再想要放手、退后,竟已不能移动半分!

这一百六十人,以为是自己将人困住,殊不知对方正是凭着这十余根裂骨矢,将在场的一百六十八销金卫,直接钉在了原地。

 

鬼主发出一声冷笑,双手略微向下一压,口中平静而冷淡地吐出两个字:

“跪下。”

语声方毕,其中四五条绳索上,便有约莫四五十人面容扭曲,双腿弯曲,膝盖重重落到地上,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
 

段鹏举不敢动,刘端年没有动,鬼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,又从衣襟中,取出了第二样物事,却是一本簿册,上头密密麻麻,记录了各种掌法、剑法、乃至秘术。

 

“这世上,本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自保,总是普通人居多。昔年天窗有一支,唤作鸟雀司,来源庞杂,既有街头小贩,亦有走卒小吏,本是世事倾轧之时,最无能无力之辈,却有人看不过眼:他用了这些人,却不像其他人一样,去挟制、规束他们,而是细心去观察他们,教授本领,使得这些人在乱世之局里,终有了余力,能苟活至今。甚至,还有了争一争的权利。”

 

“此为授业之恩,诸位,竟也忘了么?”

 

他说完这句,面色不变,冷冷又是两个字:

“跪下。”

 

落地声次第响起。

这次不由自主跪下的人更多,他们双膝俱碎,哀嚎阵阵,却偏偏还是无法移动半寸。

 

鬼主朝前一步,他身上的绳索,便拖着众人,又向前几步。

血肉崩裂,他却浑然不觉,嘴角含笑,低下头,取出了第三件物事。

 

这回就连刘端年也变了脸色。

 

这东西他们都再熟悉不过,小小一个圆符,上头镌刻着莲纹,竟是昔年天窗的令符!

 

鬼主将这小小一方令符握在掌心,轻声道:“诸位进入天窗时,都曾发过愿,起过誓,那句誓言,今日是否仍在心间?”

他目光垂落在不远处的车马上,终于又柔和下来,平缓而清晰地道:“国为广厦,我为轩窗,来之坎坎,却循始终。各位,他引你们走的这条道,虽后来偏离正途,其中艰苦也不足为外人道,但扪心自问,却又何尝不是安身立命之本,终身可追寻之志?世上有多少浑浑噩噩、蝇营狗苟之辈,是连自己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的?”

 

“此为引路之恩,诸位,竟也忘了吗?”

 

他眉间愁容又现,口中却平平淡淡,第三次叱道:

 

“跪下。”

 

段鹏举手足僵硬,他带来的这一百六十八铁卫,本已是经过彻查,与周氏看似毫无关系的几支,如今看来,却实在是太过天真:

这天窗之内,盘根错节、哪里有一人能与此人完全脱离关系?

 

此刻他见这些人尽数跪倒,顿时觉得大势已去。而红衣鬼主转过身来,朝他微微一笑。

 

段鹏举浑身又是一凛,回身却见刘端年不知何时已到了那车马旁,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钥,笔直插入了侧旁的一个小孔。

车门骤然打开,隐隐可见其中,有一人端坐。

 

段鹏举牙呲欲裂,道:“姓刘的,你......”

刘端年未曾理睬,只望了车中人一眼,双膝一屈,已然跪下。

脆裂声同样响起,他震碎了自己的膝盖,面色苍白,神色却十分坚毅。

 

那边段鹏举语声未尽,已然终止。

鬼主铁扇一削,将他一颗头颅削得凌空飞起,落在远处。

 

他杀完今日第一个人,似也有些疲倦,拖着身躯向前一步步地走,周身仍悬着铁钩裂矢,面上却显出温柔的笑意来。

 

车中人睁开眼,愕然道:“你......你受伤了。”

 

“是,不过不打紧。”鬼主柔声道:“这些人,不配站着见你。”

 

他踉踉跄跄在车前跪了下来,欣欣然抬起头。

 

“庄主,我来迟了。”他柔声道,“请下车罢。”

 

 

【FIN】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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