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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烈火如歌/雪歌】入帘飞絮 17-22

入帘飞絮17

那红色并不十分刺目，在灯火下慢慢氤氲开来，如同深冬枝头斑驳孤俏的梅花。

大小姐此刻反而冷静下来，举步向前。

“别动。”老妖怪道：“你足下这条道，亦是一处机关，唤做奈何桥。”

大小姐微微一惊，低头去看时，也只瞧见了极普通的两排青砖。

老妖怪叹息道：“既是奈何，自然便有去无回——进来时可安然无恙，若想从这里出去，只怕瞬时就会万箭穿心，你瞧见这两边墙上的一个个孔洞了么？”

大小姐总算明白这门为什么能轻易推开了。

因为它根本不需要被锁上。

老妖怪说完这句话，似乎也有些疲倦，重新闭上了眼睛，再次开口时，只说了一个字。

“走。”

大小姐没回应他的话，瞧着他沉静的面孔，忽而轻声道：“这些机关，你怎会如此清楚？”

老妖怪道：“你忘了，我曾是这里的——”他一句话未说完，猛然睁开了眼睛。

大小姐脚步仿若无声，不知何时已走过那条青石板路，此刻站在他面前咫尺之遥，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已然湿濡的长发，剪水双瞳中，半分惊惧也无，却反而如春风正拂过、万物恰复苏。

“我知道，宫主嘛，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她轻轻道，“本小姐还是庄主呢。”

四周一时寂静无声。

他抬头望她，目光中的震惊终于慢慢消失，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，似乎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，朝她伸出手：“来。”

她惊得往后一退：“我身上……”

他柔声道：“你担心‘藏絮’？放心，昨日酒宴时就干净了。”

大小姐松了口气，仔细想了想，又狐疑起来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他没说话，用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唇角。

大小姐这才想起那个突兀而短暂的吻。

只听他低声接着道：“若毒还在，碰到的时候我便会……会有感觉。”

大小姐没有再说话，先往后退了一步，下一刻合身而上，投入他张开的双臂间，痛哭出声。

“先不忙着哭。”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，低声道：“抓紧我。”

大小姐没领会他的意思，但十分乖巧地抓紧了。

他又道：“等会儿可能会有些黑，要是害怕，便抓着我的手。”

她问：“我们去哪儿？”

老妖怪低声笑道：“寻一个生机。”

他这句话说完，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轻轻一拨，两人所在的石板忽而翻转，底下骤然一空！

大小姐来不及惊呼，已随着往下跌落。

头顶石板訇然合起，四周顿时一片漆黑。

地下空间并不大，他们只下落了数丈，便已触到实地。

大小姐刚一站稳，便被人一把按在怀中捂住了双耳，她心中了然，一双柔夷放开他的脖颈，也紧紧按住了他的。

下一刻，头顶上方剧烈晃动起来，震耳欲聋的响声炸起！

她什么都看不见，什么都听不见，却有一腔柔情、满心欢喜。

周遭土屑横飞，砂石乱走，她踮起脚来，亲了亲他的唇。

然后再将这点水般的触碰，变作一个绵长而湿热的吻。

入帘飞絮19

爆炸已过去许久，但余韵未消，大小姐的耳朵此刻仿佛仍旧能听到那巨大的轰鸣声。

他们正穿行在一条地道中，地道极窄、极长，不知通往何处。

大小姐自从知道“藏絮”真的被自己洗干净了之后，整个人便贴在老妖怪的身上不愿动了，走路的时候也不肯好好走，时不时要去摸摸他的脸，拉拉他的手。

老妖怪身上的血早已凝了，但手足衣衫上仍是周身血污，他也由得她乱蹭，笑道：“你不问我带你去何处么？”

大小姐笑盈盈地道：“奈何桥我都过了，还有什么地方不敢去？”

他伸手，轻轻捏了下她琼鼻：“那修罗殿去不去？”

“名字倒是唬人。”大小姐哼了一声，“里头真有妖魔鬼怪么？”

“妖魔鬼怪没有。”老妖怪笑道，“不过有个女修罗。”

如此又走了约摸半个多时辰，前头渐渐有了光亮，一扇铜门出现在二人眼前，铜门旁两支连珠灯，照亮了门上极其细致的雕花。

大小姐凑近了去看，只见上头雕着个人像，头有高冠，共六臂，面目俊美。

老妖怪往前走了一步，将其中一支连珠灯取下，低声道：“这是提婆像，意为天理有常，循环果报。”

他说着将手中灯盏微微倾倒，盏中满盛着的灯油泄出，缓缓滴落至那人像眼睛出的凹糟中。

不过片刻功夫，那石雕人像的双目之中，便盈满了流动的灯油，乍一看目光流转，便似活转一般。

至一盏灯的灯油倾尽，老妖怪手中的连珠等应声熄灭，铜门发出“咯噔”一声脆响，缓缓开了。

大小姐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，忍不住拊掌道：“好精妙的机关。”

老妖怪微微一笑：“多谢夸奖。”

大小姐嗔道：“我夸的是机关，又关你什么事了？”

老妖怪含笑看她。

她愣了愣，总算反应过来：“......你造的？”

老妖怪将另一边的灯也取下，悠然道：“岂止这里，上头那两个密室也是我造的——我早同你说过，这个地方暗无天日，无聊得紧，我闲来无事，什么没干过？”

大小姐咋舌道：“暗夜罗若是知道了，一定气也要气死了。”

老妖怪淡淡笑道：“你以为他真不知道？”

大小姐品味他话中深意，吃了一惊，想要再问，话头却停住了。

此刻他们已走入铜门后的密室，却是间布置得极其雅致的闺房：墙边置有屏风，靠着屏风，还摆着一张梳妆台，上头有一盒打开的胭脂。

里头的胭脂自然早已风干变色。

闺房正中，原来是床的地方，却摆着一副棺椁。

老妖怪望着这口厚重、华丽的棺材，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。

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，似是缅怀，又似有些感慨。

大小姐忍不住问：“这……这里面有人？是你认识的人么？”

老妖怪点了点头。

“我那时……为人极其荒唐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糊涂事。这棺材里面，便是其中一件——我杀了一个人，一个极爱我的女人。”

他说完深吸口气，起掌在那沉重的棺盖上，轻轻一推。

那棺盖上许有机关，此刻慢慢运作，悄无声息地滑开，露出里面一袭绣工精细的白衣来。

白衣同黑发，衬着一张如花面容，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年纪，双眸紧闭，脸颊红润，不似死去，倒更像是睡着了。

老妖怪略微有些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儿，轻声道：“这世上只怕没有人会想到，暗河宫的第一任宫主，居然是死在这里的。”

入帘飞絮 20

大小姐从没想过，自己竟还能见到苏雪霁这个人。

这位昔年的暗河宫主，此刻静静地躺在棺材底部，雪被云锦，更衬得她身形娇小、玲珑有致，琼鼻下樱唇如花，一双秀目此刻虽然紧闭，却可想见当初是何等光华流转、顾盼神飞——青龙堂的记载中说她是个绝色美人，果然半点不假。

大小姐愣愣地望着她的脸，道：“她……她不是死了吗？”

老妖怪低声笑道：“谁说她还活着？”

大小姐喃喃道：“但......但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。”

老妖怪似乎是笑了笑，伸手入棺，动作轻柔地为美人理了理纷乱的云鬓，道：“她死后，我用数十种珍惜的药材浸泡过她的身体，可保面目如生、尸身不腐——我早同你说过，她这人素来有些疯癫，对死这件事不太在意，反倒对死后的样子诸多要求。”

他说罢，垂手从美人枕边拾起一个翡翠小瓶，递到大小姐手里：“收好，每日晚间吃一粒。”

大小姐糊里糊涂地接下了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老妖怪笑道：“好东西，不但能化瘀消肿，还能教那处......更润滑紧致，你要不要?”

“那处是哪处？”大小姐简直莫名其妙，“我要化瘀消肿做什么？”

她略微琢磨了一下，脸轰的一下红了，只觉得肿了许久的地方忽然火烧火燎般烫起来——那疼痛本就是隐秘的、但又时时刻刻都在，仿佛不停在提醒她发生过什么，又是如何发生的。

泪水、喘息、呻吟。

他腰腹间缓缓淌下的一滴汗珠、肩头的牙印、背脊上的血痕.......

她忍不住伸出手去锤他，但真的碰到了他的臂膀，又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，小心翼翼地抱住了，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，瞧见棺材底部的情景，又愣住了。

那棺材原本就极深亦极宽，苏宫主躺在一个微微凸起的平台上，平台边的凹陷处，密密麻麻塞满了各色瓶罐、珠宝、金银器物，一堆堆垒起，似一座座小山。

大小姐打眼一瞧，就见里头居然还有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，一柄粗如儿臂的玉如意，一串颗颗圆润、大小相当的东珠。

她咋舌道：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老妖怪淡淡道：“她生前最喜欢这些，她死后，我便都抢回来送给她……不过我却忘了，她瞧不见也摸不见，自然不会高兴，也不会再对我笑。”

他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，从中读出了一两分的酸楚。

她来不及说什么，老妖怪却又从那棺材底部捞了一个青瓷瓶子上来，开了封，将其中的丸子倒出来，合口吞了两粒。

大小姐问：“这又是什么？”

老妖怪道：“你醒醒。”

大小姐没听清：“什么？”

老妖怪面上也浮出一丝笑意来：“当年我最春风得意的时候，也正是最招人嫉恨的时候，江湖上但凡有点名头的帮派，没有一个不想弄死我的。不过他们打不过我，就只好来下毒——有一回我差点真的被毒死，回来之后，她就同我说，要制一味药，让我时时带在身边，再厉害的毒，也能被克制一二。我当时是不信的，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一种东西，能克制百毒？”

大小姐轻声道：“但她真的做出来了。”

老妖怪笑道：“嗯，后来她同我说，这服药，就叫做’你醒醒’。服下之后，再厉害的毒，都不可能一下子置我于死地……我总能先醒过来，将对方杀死。”

他说这两句话的功夫，面色居然真的红润了许多。

大小姐道：“这是她一片心意，你……你为何不带在身上呢？那样岂非......岂非安全许多？”

“药制成的第二天，我就杀了她。”他低头看了看掌中之物，道，“这世上再没有苏雪霁，自然就不会再有第二瓶’你醒醒’。这么珍贵的东西，自然要藏起来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
她口中轻声道：“这名字真奇怪。”

心中却想：一点也不奇怪。

你醒醒。

念起来的时候，如情人的呢喃低语，好似那人真的会重新从睡梦中醒来，轻声在耳畔低唤。

千回百转，要从最深的困境里，指一条明路，博一线生机。

入帘飞絮21

老妖怪第三次伸手入棺的时候，大小姐终于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。

“你......你怎么能这样？”

老妖怪奇道：“这样是怎样？”

大小姐道：“你......你杀死了人家，不好好埋了，放在这么个瘆人的地方——现在还随意拿人家东西......”

老妖怪轻笑道：“可这些东西都是我放进去的呀。”

大小姐跺了跺脚：“反正.......反正就是不许再拿了。”

老妖怪捏了捏她的脸，道：“你乖，再拿一件，好不好？”

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，大小姐脸红了红，没再说话。

老妖怪笑了笑，俯下身，手搭在了棺中美人腰间的系带上。

大小姐“哎呀”了一声，抱住他的手，道：“你......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
老妖怪施施然道：“拿我的东西呀。”

他的手与手指都无比灵活，也不知道是怎么动作的，片刻便将那繁复的绳结解了，露出里面一小片玉样的雪肤。

大小姐还没来得及阻止，他手又微微一探，从中抽出一片蝉翼般轻薄透明的物事来，另一只手已飞快地将棺中人的衣衫重新掩起。

大小姐惊奇道：“这......这.......”

老妖怪低声道：“过来。”

大小姐糊里糊涂被抱了起来，脖子被轻轻啃了一口，接着一只冰凉的手解开她的衣襟，探入她怀中。

她微微颤抖了一下，很快将身体轻轻地贴了上去。

手指在她全身最柔软的地方盘桓了片刻，又极快退了出来。

大小姐红着脸不明所以，伸手轻轻一抚胸口，居然发现外衣里面，不知何时被套上了一件轻若无物的小衣，触手无比细密、柔软，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。

老妖怪咬了一记她的耳朵，低声道：“别脱。我花了重金，从海外不同的商人手中收取这鲛绡，十几年也只做出了这么一件来，刀枪水火，无能入之者。”

大小姐道：“世上真有鲛绡？那岂不是价值连城？”

“价值连城?”老妖怪微微一哂，“我放入此间的东西，又有哪件不是价值连城？”

二人略微沉默了一会儿。

大小姐轻轻道：“你对她很好……你会经常回来看她么？”

老妖怪在棺材旁坐下，从旁边的柜子里摸了一壶酒出来，酒已陈年，只剩了小半罐，他拍开封泥，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。

“她刚刚死的时候，我经常回来，找到什么好东西，就拿到此地来送给她……不过后来，我便不敢再来了。”

大小姐问：“为什么呢？”

老妖怪目中现出戚戚之色，抿了一口酒，隔了一会儿，才道：“她是我的债主，我欠了债又还不起，自然不敢再来。”

大小姐轻轻靠在他肩膀上，凑过去也抿了一口，只觉入口醇香：“为什么会还不起？”

“我剜走了她的心，自然要拿一颗心来还。”他低声道，“可我却并没有一颗心能够偿还她。”

大小姐哼了一声：“你承认自己没有心了么？”

“本来有的。”老妖怪低声道，“后来丢了，找不见了。”

大小姐道：“这可稀奇了，什么时候丢的？”

老妖怪捉住她的樱唇，哺了半口酒进去，含含糊糊地道：“你猜？”

入帘飞絮22

二人靠在棺边，略微温存了片刻。

大小姐只觉得身边人脉象渐渐平和，呼吸也有力起来，心中安定了些，悄声道：“我们接下来怎么办？他......他会追进来么？”

老妖怪道：“他至少要花一两个时辰清理上头的废墟，还需彻底拆解我那座’奈何桥’上的机关，料想是不会这么快就下来的。”

大小姐轻声问：“此处可有别的出路？”

“我能下来，自然不会没有退路。”老妖怪亲了亲她的发顶，轻声道，“不过这出口亦在暗河宫内，此刻不宜打草惊蛇，你睡一会儿，且养足精神，我等会叫你。”

大小姐点了点头，蜷缩在他怀中，隔了一会儿，轻声道：“暗夜罗说的话，你一句也不要相信。他......他都是骗你的。”

他轻轻笑了一声：“我知道。”

她翻过身，躺在他腿上，道：“真的？”

他“嗯”了一声。

她追问：“他编得那么真.......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老妖怪忽然不说话了。

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：”快说，你是怎么知道的，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
老妖怪拗不过她，忽而道：“前天晚上。”

大小姐脸颊上泛起薄绯——那正是他们颠龙倒凤的那一夜。

老妖怪声音又放轻了些，在她耳旁道：“我的手一碰着你，你浑身皮肤便都烧红了，似个煮熟的虾子。”他说着又凑近了些：“……情动起来，又湿、又软、又紧、又热，我若是个毛头小子，只怕当场就要缴了械.......别的都能装，这也能装得出来么？”

大小姐简直羞愤欲死，伸手就去捂他的嘴。

老妖怪哈哈大笑，从善如流地亲了亲她的手心，柔声道：“好了，莫要闹了，睡罢。”

地底的绣房之中，反倒没有寝宫的湿冷，反而有些温热，更教人昏昏欲睡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老妖怪终于将大小姐叫醒。

“要走了么？”她问。

老妖怪点了点头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：“上头的动静差不多了。”

大小姐揉着眼睛，还有些不放心：“那…..那苏宫主的尸体......”

老妖怪笑道：”他胆子再大，到底也掌着暗河宫，是正统的暗河一脉弟子，总不至对一具前辈尸体不敬。”

大小姐愣了会儿神，忽然道：“你…..你先出去一会儿好么？”

老妖怪：“出去？”

“我要同苏.....苏宫主说几句话。”她咬了咬牙，道，“你不许来偷听。”

老妖怪盯着她瞧了一会儿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，叹了口气。

“去吧。”他道，“我在外边等着你。”

绣房内灯火徐耀。

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，竟一点也不觉得房中的这具尸体可怕——她翻身入棺，跪在这位毫无生气的美人身旁，替她理了理云鬓与衣襟，又用袖子，轻轻擦拭着她秀发上的尘灰。

“苏宫主，我原先想要谢谢你从前这样照顾他，后来一想，你若活着，只怕也会想要谢谢我以后一直照顾他。这一句谢谢，送过来又还过去实在太麻烦，所以我干脆就不说了。”

“他欠你的东西，今生怕是还不了了，我有心替他，却不知该如何下手。等我想到了，一定再回来找你。”

“啊，是了，他说你生前喜欢生得美貌的少年少女，我想了想，这点我倒是可以办到——等我活着出了这里，壮大烈火山庄后，就在这儿设一个分舵，把长得最好看的弟子都调过来。你若仍有灵，天天能看到，也算是赏心悦目了，是不是？不过你看看就好了，可莫要吓到他们…….”

大小姐絮絮叨叨，也不知说了多久。

美人依旧沉睡，嘴角微微勾着一个笑，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痛苦。

她死去的时候，想必也还是欣慰的，快活的。

火光与夜明珠的照耀下，大小姐望着她的容颜。

“他回应过你么？”她轻声道，“若是从未回应过，你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呢？”

她说着低下头，仍带着酒气的樱唇落下，轻轻地印在了美人早已冰冷僵硬的红唇上。

她想：

他约莫是欠她一个吻的，这个吻，带着酒气，带着他的气息，相隔了百年，能不能也算是......一偿宿愿？

“再见。”

她握了握她柔软的、仿若仍有温度的双手，最后轻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