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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做孤舟天地泊

【澜久】延时晚安

延时晚安

 请配合68集阮哥翻车观看。

  

  

凌久时还在生气。

 

阮澜烛一向善于观察他,因此要确认这一点并不难。凌久时在门里笑得不算多,他眼细长唇又薄,心情放松的时候嘴角也是松弛的,没有笑却总带着笑意。但倘若他心情糟糕,唇便会下意识抿得紧,兼带鼻翼浮现不明显的红,像冬日里受伤的雄鹿,不打算讲温情与道理,还很具攻击性。

阮澜烛不太明确自己目前是个什么心态,接受死亡对他来说有点太容易了,难度大概是目前困境的万分之一,他的手仍旧干燥而稳定,抵住门,明确拒绝了其他两人进入。程一榭拎住弟弟的领口往后拉,程千里隔着门缝留给阮澜烛一个无比担心的眼神。

很不妙,阮澜烛想,就连程千里都能看出情况不妙,那就是非常不妙。

 

但我能够解释什么?他思考了几分钟,觉得自己的行为早有预谋、罪名清晰,完全无法抗辩——因此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闭嘴。

 

凌久时在床边坐下,他下意识地想靠着对方坐,但是对方抬起头,冷冷地看了他一眼。

他想了想,没有坐下来,用手撑住架在床边的梯子。箱妖的“就在你身边”和“动来动去”同时发动,他没可能毫无损伤,现在其实浑身上下都痛,但目前这种情况,呼痛显然没有任何帮助,他决定先把这件事忘记。

 

这个也不能说,那个也不能说,他瞧着凌久时,隔了好一会儿,才叹了口气,轻声问:“你今天吃过东西了吗?”

声音柔软、问话很普通,没有任何缱绻意味,凌久时却像被针刺中了命门,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得更加难看。阮澜烛从他的反应就知道答案是什么,略微迟疑了一下,伸手去握对方的手,十分小心、并装作一派自然:“我陪你去吃一点?嗯?”

 

凌久时像触电一样地将手收了回去。

他将手收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,对方讲话的方式一如既往的温和并且纵容,好似先前那十几个小时的噩梦完全没有存在过。

这令他感到无力并且震惊。

 

“阮澜烛。”他开口的时候发觉自己声音嘶哑,“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,从头说给我听听吧。”

 

阮澜烛愣了大约两秒。

他当然知道对方被隐瞒了真相因此生气,但很难判断这个要求具体是想要听哪一部分,应该如何筛选内容、怎么措辞,才能规避风险渡过难关。

 

但这个时候实在不宜长久保持沉默,他迟疑了一小会儿,斟酌着道:“我确实判断错误,令你担心,很对不起,我保证从今往后一定会......”

他说到这里讲不下去,因为凌久时抓住了他的手臂,这个力度、这个方式,切实地令他体会道到了一种隐秘的、即将爆发的愤怒。

 

然而下一秒,对方就又慌乱地跳了起来:“你的手——??!!”

 

凌久时原意是要揍他一顿,但一握就是一手的湿濡,因为外套是纯黑色的,显不出别的颜色,但他对这种粘稠感与触感太熟悉了,慌慌忙忙忙去扯对方的袖子,却被阮澜烛眼疾手快地按住:“你听我说,没事,是小伤口,我不小心......”

他张嘴就是瞎话。

凌久时强迫自己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冷声冷气地命令道:“脱掉。”

 

阮澜烛审时度势了几秒钟,试探性地、缓慢地开始脱外套——然后解开衬衫,露出一截手臂。他的手臂线条很好看,皮肤是苍白的,细碎的小伤口布满了整个右小臂,有的部分血液已经干涸,但被重重握过的地方已经开裂。

他注视着凌久时的表情,估摸不出他的情绪,只能小声补充:“箱女的头发,我用右手挡了一下,你看,真的还好,对不对?”

 

还好个屁。

 

凌久时不说话,转身去程一榭的包里翻急救箱,等他转过头,阮澜烛还是在原地站着,他简直气血翻涌,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不爆粗口,恶声恶气地说:“坐下。”

 

阮澜烛默不作声地在他的床上坐下了。

 

凌久时小幅度地转着棉签,看着棉签尾部的酒精沿着细管一点点往顶部流动,觉得自己的双手还没有停止颤抖。这种不镇定太难看了,让他觉得自己搞不好是个疯子。

他不断提醒自己:醒一醒,你出生入死的队友活着回来了,没有死,没有缺胳膊断腿,而你却稳定地保持着一种气疯了的状态,你是不是被门同化了,脑子也开始变得没那么正常?

 

他怀着这种纠结的心态给人上药,一边试图将动作放到最轻、一边又恨不得把人当场戳死,自己将自己逐步拉扯成南辕北辙的两面,牙齿都快要咬碎。

 

阮澜烛也安静下来,他确实不在意那些伤口,不过很难不继续关注凌久时,又这么低头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,没有忍住,低声说:“你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?不要弄了,先休息好不好?”

凌久时不说话,低头只看着他的伤口。

 

“要是你暂时不想看见我。”阮澜烛想了想,“我也可以另外找个地方睡,等你......等你气消。”

 

他讲完等了很久,凌久时才终于抬了抬眼皮。

 

“所以。”他的语气平淡,没什么起伏,“你也觉得我现在生气,不是时候,也没有道理,对吗?”

 

阮澜烛乌黑的眸子盯住他,水光潋滟地漾起无声的波涛,声音却愈发柔和:“我见过你与其他人的告别,你这样重感情的人,告别的时候一定会很伤心,但你是不会丢掉自己的,我确信这一点。”

“你看,即使没有我,你自己也能找出内应。”他笑了笑,轻声说,“我确实不能肯定自己能活,但我能够肯定你一定可以走出这扇门,我没那么相信我自己,但我相信你。”

 

凌久时闭了闭眼睛,低声说:“明白了,所以过程中我的情绪不重要,只有结果才重要,是这个意思吧?”

 

这是一种曲解,但阮澜烛没办法辩驳,因为语言太容易变作锋利的刃,而他无法忍受这种伤害有可能会落到凌久时的身上。

 

凌久时也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说:“我们拆伙吧。”

 

阮澜烛愣了愣。

 

凌久时的声音平静(至少听上去是):“我刚才想过了,你的保证没有意义,因为任何保证都无法从本质上改变你这个人。”

 

阮澜烛想要说话,凌久时却打断了他。

 

“不用不服气。”他说,“如果再来一次,如果最后没有任何兜底的措施,你会选待在外面,拉着我一起死吗?”

 

阮澜烛不说话了。

凌久时喃喃道:“还是不会的,是吧?”

 

因为上药,两个人靠得很近,呼吸也能相闻,阮澜烛深吸一口气,再开口的时候,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:“凌凌——”

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按在了对方弓起来的背脊上,安抚性地拍了两下,凌久时停下了动作,整个人不自觉地蜷缩起来。

这姿势太似未尽的拥抱,被这个人的气息包围住,凌久时无法移动、也没有办法再开口。

 

“我不是神,令你失望了。”阮澜烛轻轻拍着他的背,语气仍旧温和,“我会判断错误,被人算计,会死亡,会做不理智的决定,确实不能算理想的队友,你要拆伙,我可以接受,没问题。”

 

“把纱布给我吧。”他的手往上,轻轻又抚摸了一下凌久时的头发,“好了,我同意你的建议了,能去吃点东西了吗?”

 

凌久时愣在那里,气得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。

 

他不给回应,阮澜烛以为他是不想再跟自己讲话,从他的手里接过了纱布与绷带,重新站起身。

等凌久时回过神来,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。

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。

 

他走得太干脆,凌久时头昏沉沉的,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。几分钟后双胞胎进了房间,程千里想要说话,被他哥按到床上用被子直接盖住了。

 

凌久时也倒到床上,用被子蒙住整个头,不知道谁关了灯。

阮澜烛一直没有回来,他那句“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先睡一晚“,很可能就不是随口一说。

 

他越想越生气,然后反思自己到底在气什么,然后发现他之所以脱口而出要拆伙,是因为下意识地知道到阮澜烛一旦和他在一起,风险就是加倍的,死亡的几率也是加倍的——因为对方会很自然地将他的风险一并承担。

他翻了个身,终于也将阮澜烛那句一辈子彻底想明白了,完全就是“我会死在你前面”的意思。

太不讲道理了。

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?

 

他愤怒地从床上跳起来,就要去开门,身后的程一榭忽然轻声说:“要是找到了人,你们找个开过箱的空房间睡一晚吧。”

 

凌久时:“.......?”

 

“半夜回来会吵醒他。”程一榭指了指自己下铺,面不改色地说,“他昨天吓坏了,一夜没睡。”

 

真有你们的黑曜石。

生死大关刚过,一个只关心吃没吃,一个只关心睡不睡。

 

凌久时艰难地点点头,抓起自己的外套,深吸一口气,关上门,进入走廊。

 

阮澜烛无疑很会隐藏。

门内危机四伏,随时时间一点点过去,凌久时渐渐开始焦躁,各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冒出来,譬如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内应?孙元洲到底可不可靠,剩下的人里有没有喜欢趁火打劫的?

而阮澜烛的身上甚至还有伤......

 

整整过去两个小时,他的情绪也从焦躁变作了恐慌。

现在是白天,因为之前的变故,走廊上几乎没有人,他第六次路过之前噩梦般的216房间,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。

 

门没有锁,像一个黑暗又幽深的洞口,他打开门,整个人都僵硬了——12点过后,所有东西已恢复原状,房间里没有一个人,地上散落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,式样、长度,他都很熟悉。

 

这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有点腿软,走进去将衣服捡起来的时候手是麻的,像被千百根针刺过,一种尖锐的疼痛从指尖扩散开来。

 

他遭遇了什么?

这两个小时里,他又遭遇了什么?

 

他将衣服抓在手里,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冲,也不知道是朝着什么方向、走了多久,一直到浑浑噩噩地撞上了什么人。

那双手很熟悉、温度也很熟悉,从他的肋下穿过,轻而易举地就架住了他。

 

他抬起头来看,目光遇到那双眼睛的那个瞬间,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脖子。

这个拥抱是切实的、胸膛紧紧相贴,他如同战鼓一样无法减速的心跳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对方。

 

对方应当是不理解的,但仍旧全盘接受了这个拥抱,用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肩与背。这个瞬间凌久时觉得自己又想清楚了一点,因为在思考完毕阮澜烛的行为模式后,他模模糊糊记起了事发时自己的心态。

 

他让所有人退开,自己朝小蓟冲过去的时候,其实思绪是非常清明的,甚至在看到那把寒芒闪动的小刀时,他兴奋到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。

请杀了我。

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心里的想法,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,恳求着。

来吧,请不要犹豫,杀了我。

快来杀了我。

 

如果阮澜烛没有出现,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完成找死这个的目标并且完成得很透彻。这么一想,其实双方行为危害程度相当,都相当可恶,谁都不欠谁。

不过他比较聪明,他做得比较隐蔽。

他盯着阮澜烛的后脖子,心说你要倒大霉啦,你抱着的这个兄弟是个变态,是个疯子。

别折腾了,继续互相祸害吧。

 

他这么安慰自己,吸了两口气,除了阮澜烛身上的气味,还闻见另一种香味,低头一看——对方之所以一直用一只手抱着自己,是因为另一只手托着个盘子,盘子上放着一块蛋糕。

 

“栗子蛋糕。”阮澜烛轻声问,“吃吗?”

 

凌久时:“......”

 

回过神来,他确实饿了。

阮澜烛拉着他的手,两个人进入刷新后的216,一起坐到床上,分食那块蛋糕。

 

开头几口凌久时吃得很沉默,吃到一半问:“你找吃的找了两个小时吗?”

“哦,不。”阮澜烛说,“一大半时间在想要怎么拿给你。”

 

他反问:“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拆伙状态吗?”

 

凌久时的嗓子是哑的:“已经拆了两小时了,你还想继续拆吗?”

 

阮澜烛望着他的眼睛:“不想。”

 

凌久时:“那不拆了。”

 

阮澜烛笑了:“好的,凌凌说了算。”

 

吃完蛋糕他俩都很疲倦,很自然地就在原地躺了下来,阮澜烛靠得很紧,凌久时其实并不觉得别扭,但还是忍不住说:“我们两个大男人,非要挤在一起,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奇怪?”

“哪里奇怪?”阮澜烛将自己的手搭在凌久时腰上,“我受伤了呀,你要照顾我,要注意我睡着的时候手不会被压到,所以我们才睡在一起。”

“对。”凌久时说。

 

过了会儿,他又说:“对对对,就是这样。”

 

他的身体彻底放松,阮澜烛长舒一口气,从背后抱着他,呼吸吐在他的耳后,热的、痒的、使人无比安心。

 

凌久时说:“晚安。”

阮澜烛:“现在是白天。”

“没,是昨天的晚安。”凌久时打了个哈欠,哼了一声,“勉强给你补上了啊。”

 

阮澜烛笑起来。

 

两个人在无望的白日里,安稳地相拥入眠。

 

【FIN】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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