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xilla

来做孤舟天地泊

【山河令/温周】阿絮

其实昨天大结局前就写完了,写出来看了眼剧,又删了。

今天补充了一些内容,重新发上来。

仍是 @苏鸩 想要的双向偏差,严重OOC警告,没有人物和逻辑了,请不要骂我,谢谢你们。

以及:这篇太适合火葬场了,搞个劲敌让老温发现:卧槽不好师兄要被拐走了哈哈哈(你不上有人想上啊)


一切应从他不再听见阿絮这个称呼开始。

 

【山河令/温周】阿絮

 

禧安初年二月廿六,张成岭身负龙背与大荒两柄重剑重返长明山。小子不善描绘,讲起剑仙之死,只寥寥数语带过,最后说:“他在澄湖楼吃全蟹宴还大骂厨子,让我一定记得告诉你们,那厨子手艺不精,叫你们以后千万都不要去光顾。”

 

山上的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热食,因为张成岭来才重新砌了锅灶,于炉子上煨起一壶热酒。盛酒的是个天青纹的四耳罐,同这坛被挖出来的酒一样,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老古董,火烧起来没多久就咯噔一记裂了个底朝天,温酒汤汤然洒落一地。

没有酒喝,周山主很不舒心,自足边拣起块碎陶,夹在指间,如游龙走势,以拟剑之形,倏忽一指,稳稳停在张成岭耳侧寸余处。

已近而立的青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周子舒摇摇头一笑,道:“太轻了......还是拔剑罢。”

张成岭肩头一沉,又骤然一轻,等回过神来,发现背上两剑皆去,厚脊龙背落入周子舒手中,而他师叔温衍则从背后伸手,轻轻抽去了又重又窄的大荒。

 

长剑做龙吟。

 

旁人不在时,约莫这两人闲着无事也是这般打架。张成岭上次来,因为功力不济爬不上来,这回还颇有些好奇,见两人激战正酣,也无人有心管他,便站起来循着小径朝后面走,不多时便见两处小屋,未曾紧挨,中间隔了数丈,突兀地种有一棵病桃——长明山四季如冬,桃树活不了,委委屈屈便死着、萎着,自然也不能见什么花。

 

张成岭不敢擅入长辈房间,但房门开着,窗牗也敞着,里头的情景其实一览无余:两头的陈设其实简陋得差不多,各有一方小榻,十分狭窄,躺在上面估计转身都困难。

 

他有些惊愕,但自觉无法置喙,便在树下坐了会儿,等了小半个时辰,才瞧见打完架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回来。周子舒眉眼上浸着汗,身上却是干净的,空着手走在前头,温衍在后面负责拎着两柄剑,瞧见张成岭,皱了皱眉头,笑道:“师兄,我儿时在小药谷,谷外有一座琉璃光王佛立像,意在洗刷凡尘贪、嗔、痴诸念,但自立在那儿起,专见的便是世间各色极贪、极嗔与极痴。我瞧你这小徒弟,身心于俗世浸得太入,已然拔不太出来了,你还是早些遣了他回去罢。”

 

温师叔精明似鬼,张成岭面上也有些发红。

 

周子舒瞥了他一眼,懒洋洋问:“怎么?”

 

张成岭赧然道:“想求一份师父手书......”

周子舒淡淡说:“出息。”

张成岭坐那儿,心道我也很无奈。

五湖盟四散后其势力被沿河几个帮派收编,因为盐路分不匀起了好几次冲突,死了几百个人,有人找上四季山庄求他调停,来来去去几十个月,搅得他不得安宁。

“我寻思着让他们定个盟约,由我作保,但又恐自己不经事、压不住场子,因此想到师父和......师叔,想请您二位做个见证。”

 

周子舒这个人是很奇怪的,常年带着病容与倦容,像不怎么需要消耗所以也不怎么看得见变化的一根蜡烛,烧不出灯油,没有落下来的灰,毫无拂扫的余地,只有浓重而又陈腐的酒气绕在身周,毫不意外地勾勒出一道不易摸见的屏障来——但这里也没有个人烟,他没处去摆隔绝尘世的样子,非但如此,气性还很大,闻言挑着眉头问:“谁?孟鹄飞那个秃子?陈雪相那个天阉?传个屁手书,给我搬块石头过来。”

 

张成岭从树下搬了块胡瓜大小的石头,周子舒一伸手,温衍将龙背递了过来,他反手一剑,将石头削成两半,剑尖指着道:“去,给那俩傻子一人送半块,就说给我老实点,不然老子下山去把他们削成石头。”

 

“啊。”张成岭道,“好的。”

 

他将两块石头好生装在了衣襟里,只听周子舒继续道:“立身于此,你得知道你能做什么,张成岭,别犯傻,人心自古如此,有的你平得了,有的你平不了。这世上的麻烦也是如此,有的你管得了,有的你管不了。”

张成岭口中道:“是。”心中却想:拉倒吧,那你还管了我呢,往前再数个几十年,江湖中还能有比我张爷更大的麻烦?

 

他腹诽归腹诽,到底还是没这个胆子将话说出口,自觉地去房间里又寻了个瓦罐,找了坛酒拍开泥封,给几人分了酒。

酒极醇,温衍反倒是第一个醉的,周子舒将他撑起来,还听他迷迷糊糊地在叫“师兄”。

周子舒皱皱眉头,将他扶去房里。

 

温衍的白发过了这许多年仍未翻黑,他替这人掖好了被子,习惯性地用手指梳了梳对方鬓边的乱发。周子舒前半生是个衣食无忧的贵公子,是个颇讲究仪表的人,觉得白面鸦发既应该好好梳整,那乱蓬蓬瞧上去本就更凌乱的白发便更应时时打理。

只是他们亲密与接近的机会,竟然不多。

 

一切是从何时开始?

是不是从他不再听到阿絮这个称呼?

 

周子舒这辈子最缺的就是运气,但他的记性好,在雪山上的这段日子,也能有功夫一点点回忆往事,后来百无聊赖中终于琢磨出点味道来:那就是温衍对他的心思,和他自己想的,以及他对温衍的,其实还是不大一样的。

 

挫败赵敬后温衍大醉,抱着他哭——那是温衍在清醒的时候第一次、也是最后一次主动靠近他。当时温衍一直在发抖,手指、发丝、甚至眼神,那一瞬间周子舒身体浑然热不起来,胸口却烫,如有心火在灼烧。他由衷地觉得温衍可怜,好不容易做了人,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不知道会不会又想去死。然后他忍不住反问自己:周子舒,你呢?可不可怜?

烛火曳曳。

他又想:男儿未死谁盖棺,男儿既死别埋我。跳了下去、拔了钉子,这件与那件,做什么都好,既然这火已烧了起来,那最好就烧至灰烬。

 

但温衍不知道。

 

温衍先认出了他,因为是师兄,所以肆无忌惮地接近。他本性慕光——至于那光是谁,其实倒并不太紧要。所以他终于可以不再做温客行之后,便规矩了许多,不再称阿絮,而是开始唤他师兄。

 

“我唯独不敢教你知道。从悬崖上跳下去,总还是有可能会死的,蝎子不会反对,成岭不敢反对,沈慎根本不关心,这世上只有一个人,如果知道我会这么做,就一定会阻止我。”

“但是师兄,能不能够做回温衍,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。”

“我只望你知道后......能不要怪我。”

 

他已经这样剖白,周子舒自觉也没有别的话好说。温衍表面是烈焰,其实内里平静安宁,特别知道自己需要什么,而他是全然没有理智的,外面看来完好,其实里头因为烧得已经过了头,就会显得很破碎。

周子舒想:但人总是这样的,很正常,你得习惯,然后学会控制。要不然,会把温衍吓死。

一点小事,这人能哭成这样,经不得吓吧?

 

再后来他也不是没有试探过。

六合功成,叶白衣走后,两人在长明山上独处了许多年。醉酒、沐浴、习武,最出格的一次,是他的衣衫被雪浸湿,温衍脱下了自己的外袍,将他裹住。

但也仅此而已了,温衍的眼神很清,没有丝毫杂念。

这个时刻他是从骨头里觉得冷的,但又觉得不能再表现得很冷了。做一个太软弱的人对于他来说,是最没有意思的事,他一辈子也不会干。

 

他学什么都快,于是顺理成章地很快学会恪守自己,忘记阿絮,只记住四季山庄的周子舒。不住在一块儿,不那么亲密,其实对他来说也很方便,方便将经脉中蛰伏的痛苦都好好地收起来,花点时间修饰好一切,继续做个快乐的活人。

 

温衍未曾完全入睡,抓着他的手,轻声叫了句“师兄”。

窗外孤树无阴,只有一个长不大的傻小子,周子舒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。

“睡吧。”他轻声说,“温师弟。”

 

 

张成岭倒没有醉,只是喝得身子沉重,一时站不起来,眼瞅着师父将温师叔搬回去,又拿了个小包袱走回来。

张成岭问:“师父,你拿的什么?”

“陶片。”周子舒道,“碎得还挺刚烈,我来埋了它。”

 

张成岭心里酒颠颠自豪地想:

哇,我的师父,杀人也不埋的,但他会埋陶片。

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啊?

 

小子歪着头看师父刨地,看了半天,忽然叫起来:“啊。”

周子舒抬头看她。

张成岭道:“里面......好像有字。”

 

周子舒瞥了他一眼,停下手上动作,将碎成十七八块的陶片拢起来,翻一翻,果然有几片上写有东西,拼凑起来,依稀可见是重阳二字。

周子舒沉默片刻,道:“白衣送酒应重阳......这瓦罐应当是之前我从树底下起出来的。这么看,莫不是坛喜酒吗?”

隔了半晌,又笑了笑:“他原来早早就已把叶重阳埋在此处了。”

张成岭听了老半日,才听明白这个“叶重阳”指的是谁,一时有些呆愣。

 

他如今也有了醉意,略微踟蹰了半晌,轻声问:“师父,温师叔.......为什么好像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?”

周子舒一边埋陶片道:“哪里不一样?”

 

他说这话时眉目很舒展,姿态很放松,同头顶歪曲的桃枝一样,虽然没有生气,但却欣欣然地,有种安静而又活泛的味道。

 

张成岭说不出话来了。

 

山上只有两间石屋,张成岭晚上在师父房中打了地铺,瞧见他兴致很高,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两个陶罐子出来,正在底部刻字。他很乖巧,没问师傅在刻些什么,只在第二日一早,趁着温衍犹自高卧,陪着他,一齐将罐子埋在了树下。

 

一个底上写着“温客行”,一个底上写着“阿絮”。

 

过了这许多年,他们中间,仍隔着一棵病树。

 

 

周子舒死于大庆禧安十七年六月,比他的师弟温衍还早了半个月。

而此时距离阿絮从这个世上离开,也已有足足十六年了。

 

【FIN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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