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xilla

来做孤舟天地泊

【大宋/宽辛/胡说八道系列】过亚子祠

胡说八道,一个片段。

没下文,别打我。


有幸报国,不负少年。

埋名埋骨,不埋此心。


送给少年宋大志(不是!)



【大宋/宽辛/胡说八道篇】过亚子祠


【伍之壹】


  这年开春,荆湖北路宪司王提刑往曲江县咨理公事,随身除仆役与马夫,并带了两个垂髫小儿。一个十三余许,黄面凹颊,另一个不过八九岁,生就一张讨喜的圆圆脸。


  此地官驿共三进院子,不幸全被考课院送考绩的监司们占了。王提刑一行歇在了附近一处宗庙,午睡过后,两小儿无事凑在长廊底下一块儿说话。


  圆脸那个道:“三郎哥哥,昨天白日里听见王伯父叫你獾郎,是个什么说法呀?”


  黄脸乱发那个道:“家母生产那日家中遭了贼。”


  圆脸少年“啊”了一声:“丢失了何物?”


  黄脸少年道:“后院两只大母鸡。”


  圆脸少年道:“贼人抓住不曾?”


  黄脸少年面不改色:“跑得太快没抓住——你道是人么?那是一只黄獾,尾巴足有三尺长呢。”


  圆脸少年睁大了比脸还圆的一双大眼睛:“这样好玩?我从没见过。”


  黄脸少年:“没什么稀奇,同野狐狸也差不多。”


【伍之贰】


  王三郎与小伙伴胡说八道完,去院子里濯水洗足,肃容进了后院。


  他父亲王提刑是个妙人,三十余许年纪,无田无产,鳏居在家,先后有三个儿子,前两个是从宗族里过继的,最后一个打小养在身边,却货真价实是从外头抱回来的。


  将他抱来的,正是先王夫人本人。


  说起王提刑这“故去”的妻子元氏,更是个了不得的奇人,据说供职崇文院,领三品正俸,整日介做的却是高飞低走的勾当,九流三滥无其不精,早先乔装扮了几年“王夫人”,后因多年称病,怕邻里起疑,学了几日大肚妇人,未几日晨光对外说生产时血崩,使了个死遁,就此脱身了。


  但这位王元氏一生奇思妙想,装死也装得别具一格,当夜里干嚎了大半宿后披上夜行衣,精神抖擞夜奔二十余里杀死一伙豪强,回来时专程去养济院抱了个江西饿殍堆里生还的婴儿。


  他似还觉得不够猎奇,路上顺手捉了只野狐狸,拿绳子绑了尾巴一路牵着到家,因素有驭兽之能,还特意驱使着这长尾巴畜生绕墙走了好几圈。


  乡间狐鼬等物多半都有灵性,王氏生产当夜有獾入室,传来传去,倒成了段佳话。


  元氏对此十分得意,后来几次对王提刑道:“想必你也不懂,此举诸多深意,我怀胎时日过短,怕今后旁人起了疑心,传些谣言出来,于你官声有损;二来我看这小娃儿生得聪慧,顺便就给他在乡里争个名目——你瞧那古来大才子、大学士,哪个生来没几个异象?三则是要顾全你......正直壮年,不宜久旷,应趁早续弦,娶个货真价实的如花美眷才是正经。”


  王提刑素来不与他争辩,闻言道:“夫人若生得早些,当可立传著书了。”


  元氏兴致勃勃道:“哦?什么书?”


  王提刑道:“不争不妒,拼死诞子,大约是个烈女传吧。”


  元氏:......我可滚你妈的蛋。


  【伍之叁】


  王三郎进屋时王提刑正往窗台下地上撒干草灰。


  小孩儿眼睛一亮,跑过去并着脚坐在床沿上,小声道:“今日他来么?”


  王提刑道:“但瞧赶不赶得上罢,獾郎同我一处等么?”


  王三郎点点头。


  父子俩一同坐着,三郎问:“往曲江县本应三两日就到,我们走得这样慢,是在等他吗?”


  王提刑摇了摇头:“不是等他,是教县丞再多等我两日。此番这案子,死农户十七人,一个县丞,公文里自称不察,一无所知,必有蹊跷,先晾他七八日,当事半功倍。”


  三郎忧心道:“州府离此地并不远,他若转头告你个稽违怎么办?”


  王提刑笃定道:“告不了。”


  三郎道:“为什么告不了?”


  王提刑道:“他既称失察,便可先以此为由押了官身。他要告发,需再寻刀笔讼师,一来二回,无三五日不可行。到时候案子也办完了,还有甚可告?”


  三郎沉思片刻,点了点头:“一个畿县,也有此等祸事。”


  王提刑叹息道:“冗员之事,早非一时一地之祸。”


  两人一问一答,不知觉月已中天。窗棂“咯吱吱”一响,从外头跳入个人来,一身重紫,满身的血腥味。


  这人肤白目秀,月色下颊边一抹飞红,红绸冠带将腰身紧紧束起。他一足踏在干草灰里,抖了抖身上的血斗篷,先朝王三郎道:“你此番若再敢叫出那个字,我转身就走。”


  三郎干巴巴一张小脸再端不住喜笑颜开,十分乖觉,单用口型唤了一字,未敢出声。


  来人就着月光瞧了他半日,痛心地道:“我眼神怎地如此不济,一堆里头偏拣来个这样的,还越生越丑了!王宽,你怎么教养孩子的?都不给梳头的吗?”


  【伍之肆】


  明月如水,“先王元氏”从怀里摸出个篦子,同三郎那虬结的乱发就此耗上,王提刑在旁拾掇拾掇他随手脱下来那件血袍子,灰堆里一裹,点火烧了,瞧手法就是个熟练工。 


  “元氏”玩了片刻,果然罢手便不干了,随手掏出个乌木簪子,往小孩儿头上一插,左右摸索了一阵,又变出个累金的香囊球,嘱咐道:“送给你那姓裴的小兄弟顽儿。”


  三郎收了东西,喜滋滋躺下,两个大人睡在另一边,小声讲着话。先头小孩儿没听懂,后来明白了,这大约是在讲农事。


  他懵懵懂懂,心中想道:“‘他’日行百里,见闻足广也不算稀奇,父亲读书做官、看文断案,怎的也通晓这样许多?”


  他一念及此,翻了个身。


  王提刑道:“獾郎想说什么?”


  三郎道:“我......我瞧着这世道,许多东西都不好,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好,该怎么办?”


  元氏笑道:“自然是凡事往深处掘,想知道什么,就应当去做什么。”


  三郎若有所悟:“想懂得农田、水利、赋役......”


  元氏打了个哈欠:“那就去种田啊。用不着两三年,保管一窥利弊。”


  三郎:......这建议实在令人心动。


  他左思右想,渐渐头脑也昏沉起来,迷迷糊糊的时候,听见父亲在那头问:“......我呢?”


  元氏应也是困了,随口道:“什么你的我的?”


  “獾郎有簪子,小裴有香囊,我缘何没有?”


  窸窣声响起,约摸是元氏翻了个身,“吧唧”一声,也不知亲在了哪儿,含混道:“今日不便,下回寻个好地方,再予你个快活。”


  窗外摇影簌簌,不知何时,风雨骤来。


【伍之伍】


  第二日王三郎起来,榻已冷了,元氏来去向来成风,早已踪影不见。


  王提刑坐在几边看公文。


  他三十多岁了,身板仍旧笔直,面如雪玉、姿态仍旧教人心醉。与那如同隐形的元氏一样,数十年有才无名,甘居一隅,妄图从烂泥的根子里,扶正一株将死的大树。


  王提刑说,埋名埋骨,不埋此心,大约就是这个道理。


       小少年翻了个身,窗外有清风拂柳,正是春来时,万物复生,有种子埋下,他日总当长成。



  三月十三日,王三郎过张亚子祠,风雨大作。


【FIN】




注1:

  三郎上回脱口而出叫的是娘。

注2:

  王三郎小名獾郎,大名安石。

        张亚子即文昌帝君,有将相过则风雨作。(这段我怀疑是蔡京编的,不晓得真假。)

注3:

 大王和小元性格完美结合后真的很像拗相公,刚正、执着、不修边幅,嗷嗷啊。历史粉和考据党别当真,细节都是胡诌的。

评论(47)

热度(1935)

  1. 共7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