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axilla

来做孤舟天地泊

秋陈/同徒22

今天分量可足啦!

半隐身的秋山君今天终于要上线啦!


22【归一】


松峰浑身一震。


纵一横一,甲子位上,站的正是头一个跃入阵中的他。


他抬起头,目光如电,直直望向河边的青年。


青年似乎是畏寒,将双手拢入了袖中。

他的目光落得很远,并没有看向场中任何一个人。


松峰低下头,握紧了手中长剑。


八十七年前,他是方圆百里数得上名号的悍匪,有一天在关山下劫道,不慎劫回来个老道士。

那老道士身无长物,却哪儿也不去,跟着他回了山寨,用了整整十八年,来劝服他“放下屠刀”。


松峰对此十分不屑。


他说:“天底下处处都是屠刀,我不以刀锋迎人,便要以血肉示人,老东西,你让我放手,是不是想我去死?”


老道士并不见愠怒,笑道:“天下万事万物,都应有度,有规矩,有一个必须要止步的界限。我要你放,并不是要你放手中的刀,而是放掉滥杀、拾起规矩。肆无忌惮并不伟大,有能力而能够约束自己,才是真正的强大。”

他说到这里顿了顿,接着道:“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,我教你一套剑法,等你有一日练会了,便可来玄应观寻我。”

后来,一十七式规止剑,他练足了二十年。


等去了玄应观,才知道老道已溘然长逝。

但他却再不是当初那个强盗了。

他终于学会了那个度,也学会应当在哪里停下脚步。


这是他许久未曾用过的一套剑法。

他甚至从未将之教授过给自己的任何一个徒弟。


但这亦是影响他最深、最透的一套剑法。

他曾于高山上、风雪中,独自一遍一遍地演练,直到从剑法中,悟出了此生之道。


“因规,而止。”

“因得止,而生刚烈,而至强大。”


他抬起手中长剑,不再说一个字。

在这短短的片刻时分,他已抛掉之前的惊异,将全数心神,都放在了手中剑上。


起势、腕转,剑出!


清风卸甲!


河面上狂风骤起。

松峰一剑刺出,只觉今日压抑了半天的郁郁一扫而空,浑身快意,忍不住长啸起来,整个甲子阵亦开始微微颤动。


剑芒到处,那四个黑翼人足下的光阵,竟也跟着微微一黯。


风未止时,那青年又沉声说了下一句。


“ 已丑位左一退一,秋风八式第一式,日暮云高。”


站在已丑位的人浑身一怔,也忍不住抬头望过来。

却是那绣房的牡丹娘子。


陈辞略有些讶异,小声对身边人道:“我记得秋风八式是河朔梁家的绝学,向来传男不传女......”


被她扶住的青年微微一笑,忽然朗声道:“天高海阔,何惧谣诼?青天之上,莫非还容不下一只颜色不同的鸟儿吗?”


陈辞和窕窕几乎同时道:“说得好!”

窕窕笑眯眯朝这头看了一眼,陈辞面无表情提起衣摆,做了个“踹死你”的动作。


远处阵中,牡丹娘子也笑了。

银铃般的笑声随风四散。

就在笑声响起的时候,她手中的长鞭已不见,换做了一把细刃长刀。

这把软刀,她贴身藏着已有许多年,如若不是今夜,或许她是永远不会再拿出来了。


但今天她既已拿了出来,便绝不会再收回去。


你们不是说,女子学不成刀么?我学得比哥哥们好的时候,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害怕?为什么千方百计,要我放下我的刀?

我偏不要放。

我偏要拿起来,然后拿给天下人看。


她细刃指向长空,不知如何一拖一捺,落下极其惊艳的一道弧线。


日暮云高,凭谁阻我?


光阵又暗。

那四个黑翼人似乎也慌了神。

然而秋山君手中遮天化作的光链,仍旧牢牢抓住四人,寸步也不肯让。


陈辞算是看出了点门道来。

那黑翼人的阵法虽妙,却有个致命弱点:

他们虽然困住了秋山君,却同时等于困住了自己。


她望着远处的秋山君,心里突突地跳,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:

他是不是早就知道?


他知道会发生这一切,所以才会走出去。

他以自己的被困,死死困住了他们。

然后给了所有人,一个破阵的机会。


她觉得有些甜蜜,又觉得有些懊恼。

哎,糟糕,我喜欢的这个,怎么居然就是秋山君呢?

她回头看了眼扶着的青年,顿时又觉得胸口受了雷霆一击。


又来了!这特么绝对不是什么卢远色!离山绝对养不出这么个货色来!

装个逼还这么飘飘欲仙,你还闭眼睛!

你是不是有病!


她腹诽得自己肝痛,手上动作却放得很轻、也扶得很稳。

她或许知道为什么,或许不知道。

但这些都不重要。


因为青年再度开口了。


这一次,却是两句一起。


“丁亥位进三,雪山宗南派,万山朝拜。”

“壬申位不动,雪山宗北派,有凤来仪。”


被点到名的二人面面相觑,脸色铁青。


雪山宗如今式微,依附于离宫,并非单单只因雪山老祖的陨落,而是因为内部的一次分裂。

老祖死后,座下两位弟子决裂,各据南北一峰,争斗数十年,彼此死伤众多。后虽不至不相往来,但授业传道,再无交融可能。


谁又能料到,在这偏僻的小镇上,竟就有这么两位隐世不出雪山宗弟子?

看他们此刻的表情,他们之前并不相识,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。


这一出实在令人惊讶,但这两位雪山宗弟子,毕竟是认得大局的人,略一错愕,便依言行动。


丁亥位的那位先动,右手长剑一指,左手掌风迎上。

一时风声飒飒,如山风过境,万千雄峰,齐声应和。

正是“万山朝拜”!


壬申位那位雪山宗弟子冷哼一声,亦是反手一剑刺出。

“有凤来仪”!


凤鸣声响起,却并没有就此消去。


两式剑招在半空中撞上,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。

山峰发出了愉悦的欢呼声。

万里绵延的花、草、树,忽似全部活转。


一股森然庞大的力量,蓦然从两人招式相撞的地方掀起!

清风复长啸!

啸声似衬托着凤鸣,盘旋反转,排云直上。

其中一个黑翼人闷哼一声,略微向下沉了片刻。

仔细看去,他足下盘旋转动的光阵,已经破开了一个极大的缺口。


陈辞反应过来,大声道:“好!”


出招的两个人,自己却愣在原地。

他们苦练门派招数多年,竟直到此时,才知道自己所学的招数,竟然是一记合招。

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!


他们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狂喜!

为那虚无缥缈的,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恩怨,为何要兄弟阋墙?

他们甚至看到了门派未来的希望。


略微年轻的那一个眼睛带着克制不住的笑意,低声唤了一句“师兄”。

年长的那位点头示意。


他们没有再说话。

但他们都有一种预感:

过了今天,过了今夜,或许雪山宗,会有一些改变。

能够翻天覆地的一些变化。


陈辞已经冷静了下来。

这个青年今夜将在洛河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到底最后将改变多少人的命运?


她的手心都是汗,但仍旧紧紧地扶住青年的手臂。


青年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。


他仍旧没有睁眼。

或许,是因为他之前已经看到足够多。


这江边如同散沙的四五十人,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对时的功夫,被他织成了一张网。

铁网。


陈辞不知道王之策的纵横局,是不是同样的一个纵横局。

她只是觉得青年有些陌生,有些遥远起来。


江风猎猎。


江面越来越亮,光阵却越来越暗。


青年的棋,下了七十五步。

问窕窕走的是最后那一步。


“夕阳挂”划破长空之际,所有人都听到了金器迸裂的声音。


黑翼人齐齐变色,那散发着幽暗光芒的四个光阵,发出了难以想象的、刺耳至极的哀鸣声。


这样的声音并没有能够阻止它们的崩塌。


它们挣扎着,最后发出了耀眼的光芒。

光芒盛极而衰,最终在下一刻,化作了漫天齑粉!


四个黑翼人发出不甘的嘶吼。

他们的身形开始扭曲、变化,随着光阵的消失而隐没。


河面上彻底平静了下来。


每个人这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——这一夜,他们实在已经经历得太多。

从湖面上冰,到众人联手,陈辞问窕窕这对少年男女的出手。

到秋山君力挽狂澜,引出黑翼人,又被困阵中。

再到那个青年更为惊世骇俗的布局。


他们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个人,心中不约而同地在想:

他究竟是谁?


青年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

他望着空中那盛开的仿若烟花般的胜景,似乎是叹息般的喃喃自语。


“万剑归宗,万法归一。”

“以天下人的执念破你等妄念,可见你们输得,并不冤啊。”


陈辞听得头阵阵发晕,心道:

撑住!

绝不能被这王八之气给镇住!


下一刻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,只因那人凑过来小声道:“打个商量,再来一只手呗。”


她木然道:“又怎么了?”


对方也有些不好意思:“站太久,腿麻。”


陈辞:…….说好的距离感呢!


她自暴自弃地刚要伸出手去,却忽然感觉空气微微一窒。


她抬起头来,便望近一双幽深的眼。

那眼睛很漂亮,也很熟悉,不知道多少次在她的梦里出现过。

她被这双眼睛这样望着,一时竟然有些呆愣,反应不过来。



秋山君从河面飞掠而下,一眼望去,就觉得这个少女的眼神有点呆,和她方才日天日地的气势完全不匹配。

但他觉得这完全不关他的事,于是没有再多想,飞掠而下,一把揽住了还在继续装逼的教宗大人。


本想提纵走人,却顿了一顿。

对了,我们还缺个车夫。

他严肃地想。


于是他顺手抓住了小郡主的腰带。


金龙游空,姿势之潇洒,速度之迅疾,可以想见。


他们消失得太快,以至于河面上的人,还没有回过神来。


一片沉默。


隔了好半晌,问窕窕咂了咂嘴,大咧咧地在岸边坐下了。


“反正也睡不着了,大难不死,不如我们一起来烤个鱼?”


章外话:

小郡主:我不要面子的咯?

还有我也喜欢吃烤鱼的好伐?

你们师徒是不是有毛病啊你们说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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