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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做孤舟天地泊

秋陈/同徒10

10【一日心期千劫在】

 

秋山君已许多年没有与人同榻过。

 

但他却对这样的情形并不太陌生——在他还是个真正的少年的时候,就已经是离山的大师兄,有众多年幼的师弟师妹。

这些孩子大都是根骨佳悟性高,自小被家族送上山来拜师,但正因为如此,他们的年龄都不会很大。

苟寒食刚到离山的时候不过始龀之年,关飞白更小一些,话还都说不清楚。

 

他很习惯看顾这些师弟们,有的时候,为了安抚他们思乡的情绪、方便夜间照拂,常常会让这些小家伙们留宿。

甚至七间出生后,母亲惨死,苏离发疯杀去了长生宗,喂养她的责任,也是他默默一手担起来的——其实认真论起来,后来“七律”之中的其他几人对秋山君那种坚定的、毫无根据的信任,大概有一大部分就是从那几年里来的。

 

后来,师弟渐渐长成,他声名亦愈来愈显,这样的事情便很少再发生了。

 

再后来在阪崖,他自然也与营中军士同眠过,所以他向来不觉得两个男人睡觉挤在一起,有什么尴尬或者不便的地方。

 

直到他忽然意识到,这个人是陈长生。

他是教宗,是国教的执杖人,是当世的强者。

也是徐有容的爱人。

 

对于这个人,秋山君的观感一向很复杂,当中夹杂了太多的人事物,以至于竟从未认认真真地、看过这个人本身。

 

醒着的陈长生是个很安静的人,睡着后更是。

 

他的身形并不魁梧,却也不纤弱,但在秋山君的身边,仍旧显得更像个未长成的少年。

 

秋山君蓦然想起,这个人的确比他小了好几岁。

意识到这一点后,他略微怔忪了一下,叹了口气,慢慢地闭上眼睛。

 

就在这个时候,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。

 

他看到了陈长生的手。

 

这只手一直平放在身侧,手指合拢,握成了拳——有血,从指缝中流出。

 

 

秋山君的面色有些凝重。

 

他坐起来,试图去碰触那只手。

 

 

手是冰冷的,就在他触到的那一瞬,那只手忽然开始颤抖起来。

先是手,然而是身体。

 

陈长生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
他明显正在经历一场痛楚,但他的动作却非常小、非常轻,好似对这样的经历习以为常,就算是睡着了,也照样可以控制得很好。

 

秋山君沉默了一会儿,只用了很短的时间,就明白发生了什么,为了什么。

 

朱砂丹。

 

一个人的血能有多少?每天能往外拿的血,又有多少?

今日白天,他刚刚到的时候,陈长生似乎是刚刚炼完丹药。

如果这几个月来,每日都是如此,那么他的血为什么还没有用完?

 

作为一个早已破境的强者,自然还是有许多办法的。

譬如现在陈长生正在用的这一种。

 

他将自己的经脉紧压,使血流变快,流出的血越多,造出的新血也便更多——但这样的方法,却几乎是以压榨自己剩余的生命为前提的。

 

况且,将经脉挤压变形,这样的痛楚,非常人可以想见。

但陈长生却显然驾轻就熟。

 

他不但可以,还能够控制得很好——他可以喝茶、可以与人说笑、可以拿剑切菜、可以扇着扇子说风凉话,可以让别人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。

 

他甚至能够强迫自己入睡。

 

如果不是秋山君发现了那一点异样,他或许连细微的颤抖都不会有。

 

秋山君低声道:“陈长生?”

 

室内一片静谧,没有人回答他的话。

 

 

秋山君只犹豫了一小会儿,便伸出了手。

陈长生的身体冰凉,他抓住他的右手,将这具正饱受折磨的身躯,朝自己拉近。

 

一只手穿过他的脖颈,按在后颈之上,另一只手则按在了他的小腹上。

 

离山宗“太源心经”,似一股暖流,在秋山君的双掌间缓缓催动。

 

室内依旧无声。

秋山君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不可思议,但又似乎理所当然。

 

陈长生的痛苦很安静,于是他的援手也很安静。

 

这一点,两个人其实很相似。

 

他们靠在一起,动作很生疏、却也很自然

——就像两尾交颈的,龙。


P.S.有关黄金巨龙,全是我的脑洞,请不要当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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